34.201704

公子于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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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给老师傅治病的药以外, 他们还多要了一些药材,是按方子抓的。

    “我刚想问没问, 你又找杨大夫要的药,是什么药?”

    “被咬伤的那个护卫,这两天一直高烧不退, 我想或许是用的药不对。当初孙大夫给我们带了许多药, 就是按给我治病的方子抓的,但是那些药在我们进城的时候丢了, 我还后悔没问孙大夫要个方子呢, 没想到李牧都记得。”

    “献臣一向过目不忘。”

    “这点我还真佩服他。”

    容探说着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李牧, 他这话李牧肯定听见了, 但是李牧没回头。

    街上的行尸似乎比他们来的时候少了一点。众人走的很快, 走过一个巷口的时候, 苏翎忽然停了一下, 扭头朝远处看。

    容探刚想问他怎么了, 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白青雨。

    白青雨还是一身白衣, 头发披散, 手里牵着两条狗, 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奔跑。

    “去看看。”苏翎说着,便轻脚跟了上去。容探要拉他没拉住,只好也跟了上去。范行之说:“怎么了?”

    “白青雨。”李牧说。

    范行之一听,立即来了兴趣:“你们把这位白少爷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美男子。”

    白青雨好像在找什么人, 一路走走停停, 进了一个巷子,但瞬间又退了回来,朝他们看了过来。

    这人倒是机敏。

    容探拱手道:“无双兄。”

    苏翎也拱手致意:“外头这么乱,白少爷怎么出来了?”

    白青雨眼圈一红,说:“我出来寻人。”

    “谁?”

    “顾槐。”白青雨说着,眼睛便在后面的人脸上扫了一圈。刘惠儿见到他的样子,惊讶的长张大了嘴巴,就连见惯了美人的范行之,也禁不住微微一愣。

    “顾槐?不就是你家那个仆人,怎么,他不见了?”

    “他被行尸咬了。”白青雨脸色略有些苍白:“怕连累我,所以跑出来了。”

    “若你愿意,我们帮你找。外头太危险了,你又是有伤之人,不宜出来走动。”

    “不用了,反正他也是活不成了,我出来寻他,不过是主仆一场,想送他一程。”白青雨眼睛却盯着范行之和刘惠儿看:“你们找到失散的朋友了?”

    “多亏了你送我们的那几条狗,不然我们也不能顺利到达范宅。”不知道为何,容探总觉得如今的白青雨和他们在白家看到的有些不一样,头发凌乱,眼圈通红,不像是哭过,倒像是带着一点戾气:“我们可以帮你找找看,外头行尸那么多,他又受了伤,应该也走不远。”

    “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那个?”一直在最后面站着的刘惠儿,忽然伸手指了指一处已经烧焦的宅院。

    那宅院的的一角蜷缩着一个人,瑟瑟发抖,身上满是黑灰,若不注意,还真不会看到。

    “或是行尸。”苏翎道:“我去看看。”

    苏翎拔箭在弦,对准了那个人,缓缓走了过去,小心将那人的胳膊挪开,露出一张脸来。

    果然是顾槐!

    白青雨忙道;“顾槐已经被行尸咬伤,恐怕早已经非人非鬼。”他说着忽然轻轻吹了声口哨,极细微的一声,手下那两条猎犬便一蹿而上。容探大吃一惊,倒是范行之反应够快,一条铁鞭子挥出去,便抽得那两条狗嗷嗷叫着蹿开了。

    只是这两条狗一叫,却惊动了旁边的行尸。白青雨又是一声口哨,那两条狗便蹿到远处去了,周围的行尸追赶而去,容探这才松了一口气。

    “为何不让我杀他?”白青雨问。

    “你或许还不知道,被行尸咬了也未必会死。”

    “成了行尸,和死有何异?”

    “也未必会成行尸……这事解释不清楚,你只信我便是。”只是容探看白青雨的神色,显然并不相信:”这样,你把他交给我们,若他成了行尸,我们自会了结他,若治好了他,我们再给你送去,如何?”

    “他昏过去了。”苏翎说。

    “我白家的下人,不劳你们费心。”白青雨说着便走了过去。他一身白衣,乌发披散,走起来仿佛身上带着风,翩翩恍若仙人。

    范行之低声道:“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白青雨过去要将顾槐搀扶起来,只是顾槐身高体长,又不省人事,白青雨那么瘦弱的一个人,哪能将他扶得起来。苏翎忙帮他撑住,说:“你扛不动他。”

    白青雨的衣服上沾染了灰泥,道:“劳烦你们帮我把他送回家里。”

    “范宅就在前面,过了这个巷子就是了。不如到我们那里。”苏翎说:“白少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必跟我们客气。”

    白青雨脸上露出为难神色,苏翎不等他说话,便又道:“我们这里有专治被行尸咬伤的药,白少爷若不想他死,尽可以交给我尽力一试。”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各位了。”

    白青雨说着作揖道:“只是我家里走不开人,就先回去,明日专程到府上叨扰。”

    “我送你。”苏翎说。

    容探看了苏翎一眼,却见苏翎朝他使了使眼色。他忙过去将顾槐接在怀里,对范行之说:“你陪苏翎一块送白少爷回去吧,多个人也放心些,我和李牧将顾槐带回去。”

    “如此也好。”

    苏翎和范行之送白青雨走远,李牧便弯腰将顾槐背了起来。容探朝苏翎他们看去,却听李牧说:“这个白少爷……”

    “他撒了谎。”容探回头看向李牧,又看了看李牧背上的顾槐。

    顾槐身上伤痕累累,却不是行尸咬伤的,是猎犬咬伤的,只需仔细一看,便分辨的出来。这一点他们看出来了,想必苏翎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抢着要将顾槐带回范宅。而白青雨的再三推脱,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谜团重重,容探心里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刘惠儿还没回过神来,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都说白少爷无双之名名副其实,一个男人能生的这么好看,若我是男人,看了也会动心。”

    他们将顾槐带回家里,不多时苏翎和范行之也回来了。苏翎回来便直奔后院:“顾槐怎么样了?”

    “全身一块好地都没有,”容探说:“真不知道他怎么跑出来的,幸而他聪明,懂得用黑灰遮掩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他不是被行尸咬的,至少不仅仅是被行尸咬的。”苏翎说。

    “我知道,所以你把他从白青雨的手里抢过来了。”

    “我一直觉得这白青雨古怪,听了杨大夫的话再想想,更觉得背后发麻,顾槐是白青雨的贴身仆人,且是唯一的一个仆人,若不是白青雨下令,那些猎犬怎么敢咬他?白青雨为何要用猎犬杀他?这些都很奇怪。”

    容探点头:“如今只能等他醒过来再说了。”

    “你说,这个白青雨,会不会和我们以为的不一样?”苏翎说:“我送他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请我和范行之进去喝杯茶,我看着他那张脸,竟觉得他虽然是笑着,眼睛却恨不得吃了我一般,叫我不寒而栗,不敢进去。那白家的宅子,三道墙,原本我看了只觉得安心,如今回头看,却觉得这三道墙仿佛三道坟,困着人再出不来。我们以为他是风吹吹就倒的美人灯,或许他是一条美人蛇。”

    “他本就不是什么弱男子,”容探说:“你想,他既然是个阉伶,无父无母,还能守住万贯家财,难道这些只是靠孟家的帮助么?一个经历这么悲惨坎坷的人,早就尝尽了人间冷暖,要还是天真纯良,那不是良善,而是蠢了。”

    “我本还觉得他可怜,如今只觉得他可怕了。他这人,真是看不透,我心里有个骇人的猜想,只希望不要是真的才好。”

    “公子,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醒了。”朱笄出来喊道。

    “走,去看看。”

    容探和苏翎到了内室,看见顾槐已经睁开了眼睛,靠在刘惠儿怀里。刘惠儿道:“你别乱动,身上都是伤。”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苏翎急问。

    顾槐却不说话,苏翎道:“可是我把你从白青雨手上抢过来的。你做了什么,白青雨要杀你?”

    顾槐沉默良久,才道:“我想杀了孟元君……不,它已经不是孟元君,只是个吃人的怪物。”

    容探心想,怪不得白青雨要杀他呢,这个顾槐真是活腻了,傻瓜也看得出来那个白青雨有多重视孟元君,不用说,定是人没杀成,反倒被白青雨给发现了。

    “我问你,我听说青州刚出现行尸的时候,你家少爷曾收留过不少人,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顾槐嘴唇抖了抖,抬眼说:“都死了。”

    容探心里就是一寒,他和苏翎的猜想竟然是真的。苏翎脸色也是一白:“怎么死的?”

    顾槐就不说话了,只全身发抖起来。他身上遍布伤口,这一发抖,伤口便又有血渗透出来了。刘惠儿慌忙道:“你别激动。”她说着扭头看向容探:“公子,要不先别问他了。”

    “他们……都被少爷喂了孟元君……十七个人,都死了。”顾槐抬起头来,说:“少爷收留他们,本就是要杀他们的。”

    尽管他们早就想到,可从顾槐嘴里说出来,还是叫他们觉得毛骨悚然。

    苏翎脸色涨红,秀美的一张脸满是怒气:“你不要告诉我们,当初救我们,是为了要杀我们!”

    没想到顾槐点点头:“是。”

    ……

    容探拍了拍苏翎的肩膀:“这不都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么,你看你这暴脾气。”

    苏翎气呼呼地说:“你差点被人喂了行尸了,你还这么淡定?”

    “可他当初要不出来救咱们,你和李牧,陆广野,也早就喂了行尸了啊。”

    “……”苏翎一时语滞,大概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容探问顾槐:“那他最后为啥放过我们了呢。你们家蒙汗药不是挺多的,我们虽然人多,他在饭菜里掺杂点蒙汗药,我们不就全倒下了?”

    顾槐摇了摇头:“少爷的心思,没人猜得透。”

    “你家少爷杀了那么多人,都是为了孟元君?”苏翎说:“你又为何要杀孟元君,看不惯你主子杀人如麻?那你早去哪了?”

    顾槐只是不语,唯有眼泪滚滚而落。

    苏翎愤然道:“这个白青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如你一次跟我们说个清楚!”

    但是那个顾槐却低头不语。容探拉着苏翎出了房间。

    “你拉我做什么,白青雨都干过什么事,难道你不好奇么?还有这个顾槐,你觉得他既然是白青雨的心腹,白青雨干的那些事,他丝毫都不知道?”

    “他显然对白青雨还有情分在,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们。”容探说:“你想,白青雨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他能全然信任顾槐,说明这顾槐定然对他是极忠诚的。”

    “忠诚……”苏翎哂笑:“老实本分,方是忠仆,若帮着主子为非作歹,不过是条走狗!”

    这个小辣椒说话素来不留情面,容探拍了拍他的肩膀:“妖孽自有老天收,你稍安勿躁。”

    “不如咱们现在就去白家,找到白青雨问个清楚!”

    “问了干嘛?”

    “还能干嘛,若顾槐说的是真的,他真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我苏翎头一个不放过他!而且你想,他既然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家里又养着孟元君,只怕他将来会猎杀更多的无辜之人,他又养着那么多恶狗,想要作恶,也不是难事。我们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他的蛇蝎面目,难道还由着他逍遥法外么?”

    容探说:“要是这个顾槐撒谎呢?”

    苏翎一愣。

    容探说:“你想,白青雨既然要杀他,说明他们两个已经反目了,如果这个顾槐心里有恨,想借我们的手杀了白青雨,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我们不如把白青雨抓过来,叫他们两个当堂对峙。”

    “他只要在白家不出来,你想抓他,不现实吧?”

    “照你这么说,咱们就不管了?”

    “他会来找咱们。”容探说。

    苏翎问:“他不是傻子,咱们既然救了顾槐,他应该就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就瞒不住了,还敢再来?”

    “要是一般人,自然不敢再来。可他是白青雨。”容探说:“他既然能杀人喂尸,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行了,再等等看。咱们去看看老师傅怎么样了。”

    老师傅吃了药已经睡了,脸色倒比原来好些,有了血色。容探问: “李牧他们人呢?”

    “他们去看那个被咬伤的护卫去了,”朱笄说:“听说那护卫快不行了。”

    容探和苏翎忙过去看,刚走出屋子,就看见李牧他们回来了。容探忙问:“怎么样了?那药管用么?”

    范行之摇摇头:“大概受伤太重,已经成了行尸,被我杀了。”

    容探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或许孙大夫救好他,只是偶然而已。

    “那个顾槐怎么样了?”李牧见他神色黯然,便问。

    “醒了。”容探说:“只是能不能活,还不好说……什么声音?”

    容探皱着眉头倾耳细听,范行之的脸色已经变了:“有人在撞门!”

    “公子,公子!”范行之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护卫跑了过来:“公子,公子,不好了!”

    “什么事?!”

    “行尸……好多行尸,在撞门!”

    众人赶紧往前院去,刚走到前院,就听见那大门被撞的“咣咣”直响,仅剩下的几个护卫以背抵门,被震得几乎站不稳。范行之“蹬蹬”爬上了一旁的高台,却一下子愣住了。容探紧随其上,喊道:“这些行尸疯了么,怎么突然会撞……”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原来大门外满满的都是行尸,而范宅门口的整条街,鲜红一片,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