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沧州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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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章防盗章节,买后过1个小时就会恢复正常!  五十年前,静衍还不叫静衍,他叫秦子忱,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小小的公务员。

    他出生在一个工人家庭,‘稳’字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他不喜欢冒险,也不向往所谓高端人士的生活,从小到大,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稳稳过完一生。能拥有稳定的成绩,稳定的心态,稳定的工作,稳定的家庭,最后再加上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他的人生就圆满了。

    他做到了计划的百分之八十,他拥有稳定的成绩,从小到大都是第一;稳定的心态;后来考了公务员,也有了稳定的工作,唯一不稳定的,只有他的爱情。

    爱情是他计划之外的产物,始于初三那一年,有个叫苏清漪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冲进他的生活。她苦追他六年,实话说,他并不喜欢这种冒冒失失的姑娘,总觉得这样的姑娘吧,爱情来得太快、太激烈,肯定也会去得太快,太残忍。

    可是一个人被一个人喜欢久了,大概也就成了一种习惯。他习惯了她大大咧咧的笑,习惯了身边时时刻刻都是她,习惯了她随时随地示爱,习惯了她的等待。于是他终于妥协,就想着,人生偶尔有那么些不稳定因素,大概,也是一种美好。

    于是他接受了这个冒冒失失的姑娘,内心暗暗规划着和她的一生,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个姑娘就对他说了分手。

    她骂他人渣,败类,到他单位贴大字报、拉横幅,说他劈腿养小三,还带人堵着他打了一顿,他其实是不明白的。他的解释她都假装没有听见,拉黑了他的电话、QQ、微信,他找不到她,只能从别人的闲言碎语里听到她。

    不久后,他因为作风问题被单位开除,而后就见到她带着新欢出现在了他面前。那时候他没按耐住心情,一拳揍上了对方,而后又恍然醒悟。

    他有什么权利去打别人呢?

    对不起他的是苏清漪,他舍不得打骂苏清漪一句,又为什么就能打别人呢?

    在他愣神的时候,对方很快反应过来,对他拳打脚踢。他没有还手,蜷缩着在地上,一言不发。苏清漪似乎是怕闹出事来,拖着对方走了。

    他就这么在广场上,蜷缩着,默默地,哭了出来。

    已经隔了五十多年,他仍旧能想起那一刻,内心的绝望和不安。他有那么多话想和苏清漪说,他几乎想抛下一切尊严跪着乞求她。

    不要离开啊,不要离开他,有什么不好,他可以改啊。

    他知道他很闷,很没新鲜感,很慢热,不懂浪漫,也没什么出息,可是,他都可以改啊。

    可是他说不出来,只能抱着自己,嚎啕大哭。

    然后他就感觉,整个世界都乱套了。没有了安稳的内心、安稳的工作、安稳的爱人,更不会有安稳的人生。他开始过上沉迷游戏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他,苏清漪出国了。

    当时他正在倒水,听到对方的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由水满了杯子,然后蔓延到电脑上。

    对方不断问:“喂?秦子忱?你听到了吗?”

    他张了张口,也就是那瞬间,噼里啪啦,一阵电流就沿着水窜进了他的身体。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他就成了一个五岁的孩子,修真界的秦子忱。

    他天生剑体,变异雷灵根,五岁就成为天剑宗掌门首徒,几乎是天定的好命运。他几乎不需要怎么努力,就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别人仰望的存在。

    师父赐他道号静衍,别人也就跟着这么叫他,除了极少数几个亲近之人会偶尔叫一声子忱,秦子忱这个名字仿佛是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师父说,他无欲无求、无牵无挂,是修仙之人再好不过的心性。他在这里,学会了用剑,学会了杀人,这里的人和二十一世纪不一样,二十一世纪的人总把性命看得太重,而这里的人却将‘道’放在了第一位。

    他成为了剑仙,成名以来,从无败绩;他有了完美的容貌,凡是见过他的女子,无一不会悄悄红了面颊;他不再畏畏缩缩,在这个世界,学会了拔剑、学会了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想,他大概终于成为了当年苏清漪心中所敬仰的样子,然而,那个苏清漪,却再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

    记挂吗?留恋吗?

    他不知道。

    对于他这样几乎算的上无欲无求的人,这个姑娘,却几乎成了他的心魔。在他度过大乘期的雷劫时,贸贸然就冲了出来。以心魔劫的样子将他重创,这才给了萧云云机会追杀他至此。

    然后可巧的是,居然就有了一个和对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仿佛守株待兔一般,在这里等候着救了他。

    她会说“卧草”,有和苏清漪一样的长相。让他忍不住冥冥中开始幻想,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就是苏清漪……

    他能穿越过来,更爱看言情小说的苏清漪,说不定也穿过来了呢?

    这样想着,他内心居然有了几分激动,然而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问自己,就算是苏清漪,又怎样呢?

    她毕竟早就不爱他了。他在她心里,就像一个玩物,玩腻了,累了,就换一个人。他不是一个能玩、适合玩的性子,哪怕成了剑仙,再遇到苏清漪,也不过就是被她再玩弄一次的命运吧?她这样的女孩子,哪怕有安定的地方,也决不会是他这样木讷的人。又或者,她是在这里活不下去,所以指望着他能成为一把保护伞,保护着她。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假借爱情之名,他不愿意。

    想通了这点,秦子忱闭上眼睛,不再惦记着面前人的身份,安静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苏清漪就看到了一个乖乖睡着的秦子忱。

    冰雕玉琢的五官卸下了睁着眼时的仙气,终于带了几分红尘味道,看上去安静中甚至带了那么几分呆傻,让苏清漪居然忍不住一瞬间想起了她喜欢过的第一个人,秦子忱。

    虽然那个渣男后来居然玩劈腿,但是平时看着,他就总是那么一副沉稳安静的样子,甚至带了几分呆愣可爱,总在她讲笑话的时候一脸茫然,在她调戏的时候不由自主红脸。

    一想到秦子忱的可爱之处,苏清漪赶忙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欺负过她的人绝对别指望着她记着他们的好!

    她一巴掌的声音把秦子忱抽醒了,苏清漪赶忙凑了过去,认真观察着秦子忱的伤势。他的伤比想象中好得更快,伤口现在已经结痂,他的面色也恢复了正常的白皙。看出此人有着强大的恢复能力后,苏清漪松了口气,坐在一边道:“你要喝水吗?或者洗脸?”

    秦子忱没有说话,苏清漪就去捧雪打水,等她把装着雪的锅放到柴火上时,秦子忱终于开口:“你是谁?”

    “我?”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苏清漪抖了抖,她背对着秦子忱,一面戳雪,想要雪尽快散开,一面漫不经心地回复道:“我叫苏清漪。”

    因为是背对着秦子忱,她没看见,秦子忱低垂下来的睫毛飞快的颤动了一下。他暗中握紧了拳头,看着少女忙碌的背影,又问:“为何救我?”

    为什么救?难道要坦然告诉他,因为系统?

    不,她会被当成妖邪附身或者神经病抓起来的。于是她故作镇定道: “我在下面吃着胡萝卜,天上突然掉下个人,就顺手救了。”

    说着,为了假装自己只是偶然路过救了他,苏清漪装模作样又问:“你又是谁?怎么突然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在下秦子忱。”声音中带着一份探寻从后面传了过来,苏清漪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看着面前如昆仑白雪一般高冷的修士,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圈。

    秦子忱……秦子忱?

    会不会真的是那个人?

    系统为什么要专门让她来辅佐一个剑修?她都穿越了,秦子忱说不定也穿了呢?

    然而也就是她即将张口的瞬间,一个念头又突然制止住了她。

    当年她打过他、羞辱过他、还害他丢了工作啊!秦子忱多么在意自己稳定的生活,自己几乎毁了他所有的稳定,当年匆匆出国旅游,不也是为了逃难免得秦子忱报复吗?!尼玛他现在都成剑仙了,自己还是个刚刚引气入体的废材,这不是给了他报复打击的绝好机会吗!

    谁知道在杀人如麻的修真界混了五十多年,还是剑修这种打打杀杀的职业混了五十多年的秦子忱会不会拔剑把她一剑捅死啊?!

    哦,他已经捅死过她一次了。

    而且,退一步来说,秦子忱穿越的几率也不大。穿越是买大白菜吗?说穿就穿?就算秦子忱真的穿了,穿成剑修,就他那个性子,早就被人捅死了吧……

    传闻中剑仙静衍,高冷傲慢,目中无人,极为讲究,十分装逼。所在之处,方圆十里鸡犬都要噤声,穿衣用度,无一不是顶尖上乘。而且他正义感爆棚,战斗欲望强烈,热衷参加一切除魔卫道的活动。不过后来由于他战斗力太强,一般的除魔活动也轮不到他,所以才在天剑宗问剑崖上常年闭关。

    这么一个人,和那个温和内敛、有些羞涩、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的秦子忱,完全没有人和相似之处。

    大概,也就只是名字一样了。

    想到这里,苏清漪慢慢冷静了下来,而秦子忱在一旁观察着她的神色,几乎肯定面前这个人,就是当年的苏清漪。他也不打算暴露自己,就假作什么都不知道,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势后,转眼去打量洞穴周边,洞穴中密密麻麻用血画满了符咒,他将目光落到苏清漪身上,看见她手臂上、手指上都是伤口,不由得抬头看向这个记忆中霸道地小姑娘,皱眉道:“你是符修?”

    废话,如果不是符修这种向天地借力的修士,就凭她一个刚刚引气入体的渣渣,能从萧云云手里把他救过来?

    但为了打好和任务目标的关系,苏清漪点了点头。

    “你不过引气入体,为何就能用此符阵躲过幻音宫的探查?”

    “这个嘛,和符修的修行方式有关,”讲到自己擅长的方向,苏清漪忍不住卖弄起来:“你们剑修,讲究的是道心恒定,人剑合一,以自己对抗外界,自己的强乃是最强,对吧?”

    “正是如此。”秦子忱认真点了点头,听着苏清漪继续道:“而符修不同。我们符修讲究的,是化我为无我,融于天地,向天地借力,我们本身的道心,就是我与天地共存共生,故而,我们自身修为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悟性。”

    “悟性?”秦子忱面露疑惑,苏清漪勾起嘴角,面上全是自信。其他方面她不敢说,但就符篆阵法一道,这修真界,大概无人能出她左右。看见剑仙也有迷茫的时候,她觉得很是自豪,于是继续道:“悟性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种感觉。你看你们剑修,你们的悟性,就是能感受剑意,而我们符修的悟性,就是能感受天地间的‘道’,也就是天地法则,从而进行沟通,得以运用。一个没有悟性的修士,哪怕步入大乘,也可能写不出一张符,一个有悟性的符修,哪怕只是引气入体,也能写出不错的符篆。”

    “不过,这并不是代表修为不重要。就像你们剑修可以越级杀人,以剑意取胜,但并不代表,修为就没有任何作用。你可以以元婴抗击合体,但你绝对做不到以元婴对抗渡劫。符修也是如此,修为是限制了你所写出的符篆的上限。修为越高,我所能感知到的天地之道就越多,能借用的能量才越多,而且形式也越简单。就像此刻,我能用自己的血写出迷惑金丹以下的符篆,但我绝对写不出迷惑金丹以上的符篆,也不能用笔墨写出迷惑筑基期的符篆。可是如果我有金丹期以上的修为,我就能用笔墨绘符,甚至直接诵咒,再也不需要笔墨。”

    “所以,昨日是因萧云云受伤提前离开,如果是她来查探这里,就能看破你的障眼法。”

    “正是如此。”

    苏清漪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就像是收了一个乖巧的徒弟,让她内心有了很大的满足感。结果这个乖巧徒弟却突然抬头,一脸认真道:“姑娘似乎对幻音宫以及幻音宫主毫不诧异?这些阵法也不该是瞬间就能写成,将我拖住的羽毛符篆也不该常年带在身上,如此,苏姑娘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苏清漪心里咯噔一下,马丹,药丸!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宋茜的目光,从来都只放在宋松的身上。

    她有了自己的房间,就在宋茜隔壁,他们两每日一起出门,一起回去,所有的一切都自然而然,没有人捅破那层纸,仿佛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上天注定。

    而玄成越来越少出现,直到长老林诚突破出窍期,众人恭贺时,玄成才从房门中走出来。他将林诚叫去房中,谁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林诚走出来的时候,面色苍白,等宋松遇见他,恭敬行礼叫他:“林长老”时,林诚冷哼了一声:“你真是有个好爹!”

    说完,林诚就甩手而去,回去闭关。

    玄成将宋松叫进房里,他似乎苍老了很多,抿着茶,好久后,慢慢道:“松儿,你该成亲了。”

    宋松微微一愣,玄成眼中有些恍惚,他慢慢道:“以后很多事,要学会忍耐。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忍耐,变强。你是个好苗子……”玄成看向他,眼里有了温情:“以后啊,你会比爹爹走得更远。”

    “父亲……”宋松呆呆出声,玄成没有了平日的严厉,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长辈,笑着询问:“你喜欢阿茜吗?”

    宋松脸微红,玄成轻笑起来:“喜欢她,就守住她。我老了,松儿,”他疲惫的闭上眼睛:“老了,容易累,你回去吧。”

    宋松心里不安,却还是走了出去。走出门时,就看见少女站在门口等她。她穿着粉色的长袍,在夜色里,眼睛明亮澄澈,满心满眼,全都是他。

    他走到她面前去,有些忐忑问她:“阿茜……你……你想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宋茜微微一愣,宋松忙道:“阿茜,我会保护你,我会对你好,我……”

    “我当然和哥哥在一起啊,”宋茜有些迷茫:“为什么哥哥还要问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哥哥分开。”

    “我的意思是,”宋松红了脸;“我想娶你。”

    宋茜呆了呆,片刻后,她微笑起来:“对啊,我一直都是想嫁给你啊。”

    宋松不由得笑了出来:“你知不知道嫁人什么意思?”

    “我知道知道,”宋茜拼命点头:“我喜欢哥哥,所以想嫁给哥哥,想和哥哥一直在一起,为哥哥生好多好多娃……”

    不知道她后面到底要说出些什么来,宋松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忙道:“嘘!别说了别说了!”

    宋茜眨着眼睛,她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澈见底,星光落在她的眼里,他的面容落在她的眼里,她似乎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夜风里带着花香,他放开捂着她的唇的手,低下头去。

    她的呼吸里都带着香味,是一种说不清的果香。小姑娘被他吓得僵直了身子,他一点点品尝她,门里突然传来了一声略微尴尬的咳嗽声,宋松猛地惊醒,像做了坏事被抓住了孩子,揽着宋茜瞬间就冲了出去。

    等他们冲到门口,两个人互看了对方一眼,都大声笑了起来。

    夜里都是他们的笑声,宋松直起腰来,握着她的手,微微脸红道:“我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宋茜第一次懂了什么叫脸红。

    她闭上眼睛,仿佛许下什么誓言一般,郑重点头:“嗯。”

    不日后,他们两人成亲,那天宋茜凤冠霞帔,被宋松引着一路往里走。

    这么看过他们十几年,看到这样的结局,苏清漪也忍不住觉得心里发酸,叹息道:“我以前的时候,也像她一样,总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穿着好看的婚……不,喜袍,有亲友的祝贺,然后和那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秦子忱没说话,转过头静静看她,苏清漪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她垂下眉眼,低哑着声道:“我没过过安稳的生活,自个儿的性子也特别跳脱,所以我就特别想找个安稳的人,带我过这种生活。”

    不过,她从没实现过这个愿望。

    算起来,她活了七十五年了,二十一世纪的二十三年,她给了秦子忱,可秦子忱劈腿了;

    修真界的五十二年,她给了谢寒潭,谢寒潭心里爱着他人、设计把她杀了。

    想想她不就是想好好嫁个人过个安稳日子吗,怎么就这么难呢?

    秦子忱没敢说话,他从来没想过,过去那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心里居然有过这么安静美好的愿望。

    “总会有的。”他安慰她,希望她能笑一笑。苏清漪咧嘴笑开,点头道:“我也这么想。渣男虽然多,但是不代表到处都是啊。”

    渣男虽然多……

    秦子忱念着这句话,不禁想,他不在这些年,她是遇见了多少渣男啊?

    可见没有他的日子,她过得真的不算好。

    这样想着,宋茜和宋松跪着给玄成送茶,就在那时,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所有人面色一变,就知道是玄成的天劫来了!

    玄成将茶碗一放,瞬间冲了出去。高等修士的天劫容易祸及无辜,一般修士碰到就直接被雷劈成了渣渣,所以玄成要找一个四周无人的地方去。

    他才出门没多久,雷霆就轰轰而下。玄成没有办法,盘腿而坐,将法器祭出。

    宋松愣愣看着玄成,心中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所有修士都远离开去,他却固执的站在那里,拉着宋茜,看着这个平日从来不苟言笑的父亲。

    四九玄雷劈天盖地而下,先是劈开了他的法器,然后劈断了他的剑,接着就劈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一寸一寸,劈成了枯骨。

    宋茜死死拉住宋松,安慰他:“没事的,爹没事的,哥哥你别怕。”

    最后一道雷霆汇聚成一条巨龙,呼啸着朝着那具趴在地上的白骨冲去,宋松猛地缩紧了瞳孔,高呼出声:“父亲!”

    宋茜死死抱住了他,他就眼睁睁看着那雷声铺天盖地而下,那白骨艰难睁开眼睛,看向宋松,然后在那华光之中,湮灭成灰。

    宋松跪倒在地,看那惊雷劈得地动山摇。好久之后,云散雾开,他颤颤走过去,看见地上是一个深坑。那深坑之中,除了一枝珠花,什么都没有。

    那支珠花是再普通不过一只珠花,锈迹斑斑,被人施了法术,才得以保存完好。宋松记得这只珠花,八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他的母亲就带着这只珠花,坐在镜子前问他,这只珠花是父亲亲手做的,好不好看?

    他一直以为父亲修无情剑,母亲于他而言不过是修道过程中的露水姻缘。母亲放在心上过了一生,他过的却不过是眨眼一瞬。然而直到看到玄成身死道消,只留下这支珠花,他才懂的,这个沉默寡言的剑修,到底怎样思念着那个早逝的凡人。

    眼泪从宋松眼中奔涌而出,他颤抖着握着珠花,哀嚎出声。

    宋茜呆呆看着,好半天,终于道:“哥哥,我在。”

    父亲死了,可我还在。

    宋松不言,捧着珠花放在心口痛哭,也就是这时,方才逃窜的人逐渐回来。有人道:“死了?”

    “死了!”

    “哈哈哈哈……天道有眼!这贼人终于死了!”

    “他都活了一千三百年了,这让我们怎么忍得下去!”

    旁边人逐渐聚集起来,各大长老们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宋松冷眼抬头,看向众人,林诚站在首尾,冷笑着看着他:“宋松,你父亲欺压我等一千三百年,这笔账,你是不是该还了?”

    宋松不说话,握紧了剑。林诚低笑出声一道威压猛地压下,宋松当即跪在地上。不过筑基期的宋茜更是惊呼出声,宋松艰难抬头,想要拔剑,然而有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住了他的手。

    林诚轻蔑笑开:“你真该感谢你有个好父亲。”

    说完,威压瞬间收起,林诚将掌门令扔到他手中,冷笑道:“收着吧,宋掌门。你父亲说,玄天门是他一手创建,他的儿子,理应是玄天门掌门。”

    说完,林诚转身离开。

    宋松握着掌门令,似乎能感觉长者当年的温度尚在手间。宋茜仓皇站起来,颤抖道:“哥哥……我们跑吧……”

    宋松没说话,他抬起眉眼,慢慢笑开:“跑?你以为我们跑得掉?而且……”

    他笑出声来:“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为什么要跑?!”

    “他生前我未曾尽过孝道,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也要拱手让人吗?”

    “我不走,”他转过头去,闭上眼睛,痛苦出声:“阿茜,你走吧。我要留在这里。”

    宋茜呆愣在原地,片刻后,她收起仓皇的表情,她仿佛在一瞬间长大一般,静静看着宋松,坚定道:“好,哥哥不走,我就不走。”

    苏清漪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力气。她忙从床上起来道:“星河师兄,此番就你带队吗?”

    “对,”星河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不过临出发前,静衍师叔吩咐了莫川师叔跟我们一起来,他乃出窍大能,暗中隐匿在我们当中保护我们,不到紧要关头绝不出手。”

    也就是说,这一次他们最大的□□是出窍期。

    “系统,”苏清漪暗中询问系统:“就一个出窍期和我,要完成一个秦子忱和我联手才能完成的事儿,这事儿没问题吗?”

    “昨天可能有问题,今天没问题了,”系统冰冷道:“你放心做事儿吧。”

    “要是我死了怎么办?”苏清漪有些忐忑:“还能再重生吗?”

    系统:“……”

    你以为重生穿越是捡大白菜啊?!

    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应,苏清漪转过头去,打算和星河莫云商量一下后面的事。她现在遇到了谢寒潭,就得尽早解决玄天门的事回天剑宗去,谢寒潭是当年从天剑宗出去的弟子,肯定能认出天剑宗的剑法,外加上秦子忱那一道剑意,谢寒潭除非是傻了才猜不出她是天剑宗的。此刻天剑宗待在玄天门的女弟子只有她一个,要是谢寒潭就这么找上来,她太扎眼了。所以只能速战速决,在谢寒潭找上门之前先回天剑宗。

    想通了这一点,苏清漪便同星河莫云据实相告:“方才我去查看了一下,思过崖那边肯定有问题,我本来以为是崖底,可等我到达崖底的时候,却发现那股绿烟已经没了踪影,反而遇到了一个合体期的大能,迎面就朝我攻来,我用了峰主一道剑意,这才勉强逃生。”

    “合体期……”星河神色一凛,冷声道:“我得向师门告知此事,这不是一个游历任务了。”

    说着,星河便拿出传音石来,郑重开口:“师父。”

    传音石亮了亮,随后似乎就受到什么干扰一般,迅速黯淡了下去。在场人瞬间都变了脸色,星河握着传音石,连着喊道:“师父?师父?静衍师叔?白师叔?凤宁师叔?!”

    传音石没有任何动静,苏清漪冷冷看着传音石,皱眉道:“星河师兄,我们大概,是被困住了。”

    “什么意思?”星河冷下眉目来,苏清漪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淡道道:“我们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说着,她便径直走了出去,一推开门,便见到满山的绿烟,又比昨日更盛了。苏清漪三人一路直奔山脚下,结果刚刚走出玄天门的山下,面前场景就立刻换成了玄天门的大门口。三人如此转悠了两次,苏清漪终于冷下脸来,她站在玄天门大门前负手而立,观察着这座大山。不知为何,她明明穿着弟子服,背着那把沉重的大剑,没有任何改变,在这一瞬间,星河和莫云却都莫名其妙觉得,面前这个少女有种无形的气势,仿佛是静衍一流的人物站在面前,让他们不敢开口半分。

    苏清漪看着这个每一秒绿烟都在不断增加的大山,好久后,终于断定出声:“这里有个大阵。”

    “大阵?”星河皱起眉头,苏清漪点了点头,直接道:“找莫川师叔吧,看来,我们必须去思过崖一趟了。”

    不搞清楚玄天门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大概再也无法出去了。

    三人说走就走,星河直接带着他们朝一个弟子房间走去,走到屋中后,苏清漪便看见那里坐着一个看上去和莫云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年眉目清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色,是让人看了一眼便不会再想起的普通样貌。

    见三人过来,少年先规规矩矩行礼道:“星河师兄。”

    星河连忙恭敬弯了腰,认真道:“莫川师叔。”,说着,苏清漪和莫云也跟着弯腰行礼:“莫川师叔。”

    看着三人的动作,莫川微笑起来,一瞬之间,面前人气势大改,同样是方才清秀的眉目,此刻却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他手中幻化出一柄竹剑,整个人仿若一棵亭亭修竹,立在屋中,似乎便能闻到竹叶清香。

    “看来,是遇到了麻烦事啊。”莫川笑意吟吟道:“是多大的麻烦,让我们小星河也怕了?”

    “此事让苏师妹来说吧,”星河自动让了位置,苏清漪连忙上前道:“清漪见过师叔。”

    “不必多礼,”莫川满不在意笑了笑:“你可是我们问剑峰唯一一个女弟子,我可是要拿在手心里捧着的。说吧,怎么回事?”

    “是。”苏清漪恭敬点头,将他们所经历的事一五一十道来,莫川坐在位置上听着,慢慢皱紧了眉头,等苏清漪说完后,他已经露出郑重之色,确认道:“你说这是个大阵,你确认?”

    “至少九成的把握,”苏清漪认真道:“弟子观察了玄天门的地势,极其适合布下阴邪阵,弟子猜想,这个大阵是以阵中之人为饲料,喂养这些邪气,这些邪气被封锁在大阵之中,逐渐侵吞当中的人,所以我们得尽快找到阵法的源头,想方设法破坏它。一旦阵成,所有的人作为祭品都被献上后,这个阵法中的邪气便会冲天而出,到时候怕是修真界之大祸。。”

    “好,”莫川倒也爽快,直接道:“要如何做?”

    “先去思过崖,”苏清漪起身引路:“师叔请。”

    莫川径直走了出去,带着星河莫云苏清漪三人,疾步走了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了思过崖。苏清漪恭敬道:“崖下弟子已经寻过,还望师叔查探这崖壁是否有什么古怪。”

    莫川点了点头,径直将神识放了出去。

    修真路上,越往后,境界与境界之间的差距越大,莫川虽然只是出窍期,仅比星河的元婴高一个境界,却是十个星河都不敢招惹的。他的神识极其强大,匆匆一探后,便道:“崖壁上有一个山洞,山洞中有一具尸体。”

    “可还有其他人?”苏清漪惦念着谢寒潭,怕他还在下面蹲守,莫川摇了摇头道:“并无他人。”

    苏清漪放下心来,便道:“那弟子下去看看。”

    说着,她便要下去,也就是那一刻,一道剑光急轰而来,星河将苏清漪往身后一捞,祭出双剑挡在身前,周边起了浓雾,让人看不清四周,莫川不由得冷下脸色,怒道:“何方宵小,给本座滚出来!”

    “哟,原来是天剑宗的静竹道君,天剑宗不是把这当做游历任务吗,怎么道君也在?”

    说着,一个人影就从浓雾中走了出来,他身着一身蓝衫,手中提着一把细剑,赫然是玄天门的林诚。见是他来,莫川收回了紧张的模样,镇定下来,静静瞧着他道:“我等发现玄天门有异,天剑宗特来查看,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玄天门是本座的宗门,”林诚冷下声来:“何时轮得到你们这些蝼蚁在本座的地盘上撒野?!”

    听林诚的话,莫云冷笑出声来,朝苏清漪道:“去办正经事,这人我来。”

    林诚脸色巨变,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直直朝着苏清漪冲去。莫川神色未动,在林诚经过时,一剑猛地劈了过去!

    剑势如惊涛骇浪,逼得林诚连连后退,明明是被赐名静竹这样温雅道号的竹君子,用的却是问剑峰典型的剑法。强势!凌厉!逼得人连连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莫川小儿!你莫要仗着修为高深……”

    “我就仗着修为高深又如何!”莫川冷笑出声来:“你我皆为出窍期剑修,你如此不济,还能赖我?”

    “莫川,你难道没有丝毫顾忌吗!”

    看着苏清漪和星河跳了下去,林诚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莫川一剑一剑劈向他,逼得他不能上前一步,只是勉力支撑,听着他的问话,莫川不由得冷笑起来:“怎么,林长老这么拦着我们,是怕人知道,思过崖下有一句尸骨吗?”

    “你!!”林诚目呲欲裂,莫川心中咯噔一下,明白自己是猜中了对方心事,一时不由得沉下心来。林诚剑势越发凌厉,他似乎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拿着自己本命剑催动法术,将威力放到最大,莫川冷眼看着他状若癫狂的样子,一面时不时瞧着山崖。

    在他们打得你死我活时,苏清漪三人刚刚到达崖壁的山洞中。

    这个山洞里爬满了藤蔓,似乎是从来没有人居住过一般,然而山洞中却散发着一股恶臭,顺着山洞深处一路朝外飘了出来。苏清漪清晰看到,整个山洞中都盈满了绿色的气体,连星河和莫云都有所感知,忍不住有些难受。

    三人互相对看了一眼,便决定走了进去,走了没几步,便瞧见藤蔓中间,有一具尸体,正静静躺在那里。

    这具尸体似乎是个少女的模样,哪怕只是闭着眼,也能看出眉眼之间的艳丽之色。她衣服被撕得破烂,身体仿佛是才死去不久一般,并没有出现腐烂。然而奇怪的是,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恶臭,似乎是死了很久的模样。

    星河小心翼翼上前,用剑拉开她的衣服,露出她身上累累伤痕,这些伤痕明显是他人施虐所为,有明显是□□所留下的淤痕,也有剑伤鞭伤,甚至还有针眼的痕迹,看得人心中发寒,可想而知少女生前,到底经过了多么痛苦的时光。

    苏清漪看着这尸首,片刻后,她手中扔出一个符,那符立刻化作羽毛的模样,苏清漪手一抬,少女变浮了起来,稳稳被那羽毛接住,接着三人便走了出去。

    这具尸首不停向外冒着绿烟,苏清漪看得心惊,三人回到地面上时,林诚一看见那羽毛中放着的尸首,瞬间收紧了瞳孔,手中飞剑被他直接扔出,带着凌厉的剑光冲了过来!

    苏清漪回过头去,瞧着那剑尖,正准备出手,就听到一声急喝:“阿茜!!”

    星尘皱着眉头,看着那剑一次次将人挑了下去,摇头道:“难说,难说。”

    而水镜边上,几位峰主和掌门看着问剑台上的苏清漪,面露为难之色。

    丹辉聚精会神瞧着苏清漪剑尖爆出的斗盘,摸着下巴道:“这姑娘,其实不会用剑吧?”

    “新手,握剑不超过七天。”雷虚子看了一眼,露出不屑的神情:“旁门左道。”

    “这个看上去有些像符修的手法,与我们山河剑倒有异曲同工之妙,”一直在打盹的星云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盯着苏清漪道:“是个好苗子啊。”

    “这都不是重点,”宋旭指了指苏清漪袍子下的纹路道:“瞧见没有,这个减速星盘是她自己画的,她要是愿意进天剑宗,咱们就再也不用去找星云门画星盘了!”